對話

Nonny de la Peña 與林一林對談

Nonny de la Peña:回顧90年代中期,你當時居於廣州,並在一條繁忙的街道上建了一堵磚牆,然後逐塊移動它。能否請你描述一下,本次虛擬現實的體驗與初次演出的感受有何不同?

 Lin Yilin:這次有幸通過AAA和你合作,非常難得。我記得在紐約的Emblematic公司看這個VR試版,感覺非常新鮮,印象深刻。但它很難和我當時在廣州的情景重合,其實也不可能,正如古希臘的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所說:「你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」。況且現實中的一條馬路和虛擬現實的情景是兩條「河流」,亦即是兩種性質不同的空間。空間的物理性差異對我而言涉及到回憶、意識和再認識的不可調和。對於身體,兩者最大的差異是當時行為的實現要付出巨大的體力和現在操縱VR要遵循設定的規則。但兩者的目標是一致的,就是要把那堵墻搬過馬路。有意思的是在VR中我沒完成這個過程,這一點說明我是一個難以遵循規則的人。

Image: Nonny de la Peña: <i>The Life of a Wall on Lin He Road</i> for <i>15 Invitations</i>, 23–25 Mar 2017. Courtesy of Nonny de la Peña.
Image: Nonny de la Peña: The Life of a Wall on Lin He Road for 15 Invitations, 23–25 Mar 2017. Courtesy of Nonny de la Peña. 圖片;Nonny de la Peña | 通道 ── 林和路上一堵牆的命運

NDLP:這個演出不只虛擬,參與者也並非在室外體驗本作品。相反地,本次項目在會議中心裡的藝術博覽會內進行。普遍來說,我為人們所創造的體驗環境可以是由電影節至博物館等任何地方,但目標不離帶入主觀感受,並在虛擬的環境下引發「真實的」的同理心。這個目標如何和你作品的宗旨交集?有什麼理想條件能讓觀眾真正感受到自己的身體?

LYL:在藝術博覽會展示這個 VR 作品,一方面,有關這個作品的信息得到大量的傳播;另一方面,博覽會裡龐大的觀眾人流與 VR 參與式的人數限制形成很大的現場反差。就如我當初在大街上的行為,觀眾也是少量的朋友、路人和旁邊工地的工人,作品的傳播靠時間推移。我的藝術實踐沒太考慮受眾的層面,我只是想讓某些事情在某些地方發生,然後看看這件事情在後來是否繼續得到反饋。我後來的一些行為也帶有觀眾參與的成份,讓觀眾經歷一些非常規的事情,這和 VR 的特性是相似的。

NDLP:我們第一次討論這個項目時,我猜想你原先創作的目的在於抗議無節制的城市發展。但你回應指其實是受「牆壁擁有生命」這個想法啟發。你可以就這個想法多講一些嗎?你覺得這次虛擬化的演繹和體驗能否表達原先的藝術概念?

LYL:平時我對社會現實有批判情緒,但在作品中更喜歡挖掘行為的潛能和各種可能性。90 年代我反覆使用磚構成墻的不同形態,這些墻也是某種隱喻——社會結構、生物或主客體的世界。我不確定虛擬化的演繹是否能表達原先的藝術概念,在這件 VR 作品中,觀眾的參與成了第一要素,但他們的操作被規範了。關於觀眾如何成為藝術家,我認為並不是這件 VR 作品能完成的任務,但這種虛擬的體驗很深刻,也是一種夢,它能打開觀眾理解原作的另一扇門。

NDLP:在描述《安全渡過林和路》時,你談及建立一堵「移動的牆」的衝動。在虛擬現實重演中,如首次演出般,這個概念被付諸試驗,關鍵詞同樣是「安全」,因為兩個版本都是把磚(和自己)在避開交通的情況下安全地移動過繁忙的道路。這就是為何我選擇重新創作你的作品,因為它有潛質讓觀眾在安全的情況下和虛擬現實中的自身互動。

LYL:安全是 90 年代中國馬路上交通很大的問題,當然這個作品的題目也是我做完以後才取的。林和路是通往附近火車站的必經之路,通過的汽車非常多,是否能順利完成這個作品是我那時最擔心的問題。這裡的安全還有另外的指向,當時沒有任何人或警察來中斷我的行為。在 VR 中的體驗很有趣,有時汽車直接往墻和觀眾身上撞,墻倒了,人也會嚇一跳。

NDLP:在透過亞洲藝術文獻庫的館藏搜索你的作品時,我了解到你當時常駐中國廣州,並創作了《安全渡過林和路》。當時你居住和工作的地方皆深受很多轉變的影響。你認為虛擬現實的演繹有否回應當時的情況,以及中國和亞洲各地的現況?

LYL:不論 VR 還是別的門類,從藝術方面,我肯定不會滿足於簡單模擬當時的情景或異國的風貌,因這些都不難達到。任何好的創作,都是對外部世界深入了解後運用獨特形式或語言表達的結果。

NDLP:作為你作品中的雕塑元素,除了牆外,身體 ── 一個真正的身體──連接了兩件作品。你曾在親身體驗《林和路上一堵牆的命運》後觀察別人的體驗,並評論目睹別人演出你的作品是一件美事。我當然把是次項目視為與你的合作,但這種經驗如何改變你對觀眾在作品中成為潛在合作者的觀念?

LYL:大多觀眾通過錄像記錄看到我的這個行為,他們都是在這個過去的時空以外。當然後來的我也是一樣,僅僅多了記憶的意識。VR 的再現,提供了另外一個時空,對於看過錄像的觀眾,參與 VR 的行為是另一種真實的經歷,我認為夢是真實的。當看著別人忘情地動手動腳在體驗 VR 時,我猶如在看一個夢遊者,非常富有詩意。

NDLP:你為什麼一開始會允許我用虛擬現實重現你的作品?你認為虛擬現實可以如何豐富這件本已意義重大的藝術作品?

LYL:開始時我不確定用 VR 重做這個作品是否合適,通過和你交談後確知我的身體形象不會出現時,明顯的觀眾參與這會區別於原來的錄像記錄。如何用 VR 豐富原作,這可能不是我的思路,就像小說改編的電影或將老電影翻拍的新電影,都要找到新版本存在的理由。可能這樣豐富原作的思路會有更大的價值,也可作概念的更新和添加新的元素。

NDLP:我常被形容為虛擬現實的「先鋒」,但隨著媒介與科技的發展,虛擬現實的世界正不斷變化。當我通過虛擬現實的科技演繹這件已存在、並被「檔存」為 90 年代中國藝術史上重要的作品時,我開始以不同的方式認知時間和空間。能談談你怎樣看科技在藝術裡的定位嗎?又,經過是次體驗後,你的觀點有沒有任何改變?

LYL:在這方面,希望日後還有機會向你討教。科技與藝術,這個題目很大,已存在很多的專著。我用身體做的行為都很簡單,不要說科技了,連技巧的訓練都不需要。但我對新的科技抱有很大的好奇心,藝術和科技是一個共生的關系,只是用不同的語言解釋同一個世界。平時我從不會想到要利用科技的手段進行藝術創作,當這些手段能化作思維方式時,我就會有可能涉獵這方面了,創作的激情也悠然而生。

NDLP:你希望是次虛擬現實的項目如何進一步發展?

LYL:我希望更多的觀眾能體驗這件 VR 作品,它不僅僅是個遊戲,同時也是一個時空機器,讓人們「回到」90 年代廣州的某條馬路,動手做一件稱為藝術的事情。

NDLP:你會再次通過虛擬現實這個媒介創作嗎?你認為這是未來藝術家在創作上一個可行的選擇嗎?

LYL:我希望很快有機會和條件做一件 VR 作品。VR 肯定是某些藝術家的選擇,前題是這類技術變得更容易獲得。藝術創作是要掙脫各種的束縛,技術也是一種束縛。

版本

作者

Nonny de la PEÑA

LIN Yilin, 林一林

主題
對話
日期
2017年9月18日 (星期一)
標籤
行為藝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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