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來筆者曾赴孟買考察，發現當地藝壇一派欣欣向榮：Chemould Prescott Road 當代藝廊正為畫家 Lavanya Mani 舉行精采的貼花及染色作品展; Project 88 推出的是藝壇新星群展，其策展人是藝術家 Subodh Gupta；Bodhi Art 正舉行當代設計展；Sakshi Gallery 與 Galerie Mirchandani + Steinruecke 分別推出了個展；Chatterjee & Lal 與 Gallery Maskara 等藝廊的展覽行將開鑼；Gallery BMB 及 Volte 這兩個新的藝術空間亦將於一星期內相繼開幕，兩者均讓人引頸以待。此行，筆者有幸與多名藝廊經營者詳談，並與《Art India》雜誌的編採人員會晤，過程中獲益良多，確實難以一言蔽之。所以，這篇報告只是就當地藝廊的展覽實況，提出自己的一些感想。

2009年9月21日，Gallery BMB在孟買和印度的藝壇正式登場。這家藝廊位於孟買市中心的福特地帶，它最引以為傲的是與藝術家，策展人暨企業家 Bose Krishnamachari、設計師 Devaunshi Mehta 及著名實業家如 Yash、Avantika Birla 等人的協作項目。開幕當天的盛況，用星光熠熠來形容也絕不為過，其開幕式展覽《THE DARK SCIENCE of Five Continents》的策展人是活躍於柏林、倫敦的梅納禮 Shaheen Merali。是次展覽使世界各地的傑出藝術家得以透過其作品，投入一場空間與主題的對話，共同探討「在現實世界的各個範疇裏，同時湧現全球化重整趨勢之流弊」¹。據述，各地藝術家面對「陰險邪惡、專橫覇道及極度失衡」² 的全球化趨勢時，陰鬱之感油然而生，是次展覽便是以此為題。展出作品雖有預示世界末日的意味，但更突出的卻是大批外國藝術品在印度展出這一事實。以往，印度舉辦的外國作品展寥寥可數，原因之一是政府徵收的入境税過於高昂。另一個可能性則是大家越來越看好國內藝術品的市場，而印度的藝廊基本上亦以本土口味為依歸。話雖如此，本地藝廊展出海外作品的例子仍有穩步的增長。也許，本土藝壇對於藝廊展品的固有期望也發生了微妙而持久的變化，這一點下文會再作探討。

外國藝術作品在印度也不算是新奇事物。曾幾何時，印度政府贊助的三年展亦被視為國際藝展的中流砥柱，可惜俱往矣。但 Vadehra Art Gallery ³、Sakshi Gallery ⁴、Gallery Maskara ⁵ 和 Khoj ⁶ 這一類的藝廊及藝術空間，仍籌辦了不少以調查研究和探討藝術史地位為前提的展覽，並逐漸建立了許多跨越疆土樊籬的聯繫。Devi Art Foundation 藝術基金亦大力拓展它在印度次大陸其他國家的影響力，例如由 Sharmini Pereira 擔任策展的 Anupam Poddar 斯里蘭卡繪畫珍藏常設展覽，由 Vidya Shivadas 策展的孟加拉藝術家個展，以及 L.N Tallur 的《Souvenir Maker》裝置表演等。

當印度藝壇 —— 無論是備受忽略的地區中心，或是另類 / 邊緣的藝術實踐，乃至主流的藝廊網絡 —— 百花齊放之際，有人認為在過去十年間，一些知名的商業畫廊填補了不少由政府和公共團體留下的空白，就此它們居功至偉。有種現象可以支持這一説法：近年來，經藝廊捧紅的藝壇新星，的確多於策展人和藝術評論家的推介，因為後者實際上亦以藝廊的判斷為依歸。藝廊還會舉辦一些周邊活動，如出版書籍或組織工作坊、研討會及藝術座談會，有的還會頒獎鼓勵具潛質的作家和藝術家。此類活動此起彼落，應運而生的壟斷局面廊網絡逐漸催生了某種特定的藝術論述，如今展覽圖錄已成為在印度發表藝術文章的首要平台，由此可知筆者並非無的放矢。凡此種種，其弊端十分明顯：藝術家的市場價值成為了討論的一大焦點。這類探討雖以追求多元化的題材、風格和媒介為己任，但其基調依然是民族主義的論述，參與者根本無法在理論的層面上闡釋「另類」藝術實踐的主張，例如小眾、僭越以至外來的題材等。

由此可見，印度惟有舉辦更多像 Gallery BMB 的《THE DARK SCIENCE of Five Continents》與 Devi Art Foundation 的《The One Year Drawing Project》、《 Mahbubur Rahman》及《Souvenir Maker》這一類的展覽，使世界各地、背景各異的藝術作品得以交流互動，觀眾及藝評人才能解決當務之急：掃除無處不在的詮譯利斧。大家若希望同類型的展覽能在短期內相繼出現，那就要摒棄用狹隘的民族主義觀來闡釋藝術史，因為這種方式雖然省事，但卻未必足以評論或解析該類展覽。相對於「國際化」與「全球化」，我們更為期待的是從「國家」和「本土」出發，以進行更縝密有序的概念性探討。

Souvenir Maker (局部)，混合媒介（帶刺鐵絲，玻璃瓶，廿六首國歌），Devi Art Foundation

1. 摘自《THE DARK SCIENCE of Five Continents》新聞稿。孟買：Gallery BMB，2009。
2. 出處同上。
3. Vadehra Art Gallery 曾於2006年展出畢加索的作品，2007年則舉辦了 F.N. Souza 及 Tyeb Mehta 的作品展，同場還展出了 Lucian Freud 與 Francis Bacon 的畫作。該藝廊於2009年推出了巴基斯坦女性藝術家群展。2006年，Vadehra Gallery 與倫敦的 Grosvenors 正式結盟。
4. 該藝廊今年初推出了 Julian Opie 個展，並曾為七位非洲當代藝術家在孟買舉辦《Chance Encounters》聯展。下半年度，Sakshi Gallery 舉行 Gregory Crewdson 作品展。
5. Gallery Maskara 曾展出 Max Streicher、Peter Buggenhout、Felipe Cama 及 Fernanda Chieco 等藝術家的作品。
6. Khoj 曾多次舉辦國際藝術家駐場計劃及工作坊，參加的藝術家來自世界各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