妳在無夢的日子中夢到 海的裡面有海。
方舟擱淺以後妳就坐地下鐵路,生生世世,晚晚朝朝。
妳是行進中的倒影。光線的折射和扭曲、時間無法折斷的平面:唯有幻影無可破滅。這是物理的定律,恆久不變。
但妳聞說物理的定律,無非只是神的作息。 宇宙若源於一種偏好和沉溺,妳就未必永恆存在。
如船上的舊情人曾指向的海面、手覆在妳肚腹上時的耳語: 「妳看。女人,此刻妳的懷內有浪。」
妳明明是影,卻要以為自己就是海洋。
看著行進中的倒影,妳朝閉門梳妝。
影中的妳伸手觸摸被吻過的那一邊耳朵:右邊的妳赤裸如初生,而左邊有一顆珍珠孤獨懸垂。其出處如今無從䅲考。
千百個來與往的人影中,只有妳知 這種貨色,無非是旱地裡拾的荒。
而珍珠無非只是在毀傷以後,才結出的美麗的痂。
妳不過是折損,卻要以為自己就是寶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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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沉到地底又脫胎到人世,妳的身側兩旁,交疊著各種神諭。所有的語意,都是同一種默示: 「一切的以為, 在相信之後,和揭露之前, 都不能算是謊言。」
妳美麗而俗不可耐。長著暫時的眼睛和踉蹌的腳跟,出於陸地,卻無法適應陸地的無常。
當妳失足,妳的痂就要從耳垂脫落 並沉沒成浪。
今世妳遂成為西西弗斯,每日來回渡海。
不再是遼闊的天地,或苦難的遺痕。 這輩子,妳自覺無非是一隻虛空的蚌
一殻眼淚,斑斑駁駁。
且在無夢的日子中一直夢到 海的裡面還有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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湯穎琳,香港大學文學研究及法律系畢業,通常是翻譯、僱傭法律師、勞權倡議者,偶然在舞台。秋天開始,將在英國牛津大學研究女子勞動書寫。執意柔弱勝剛強。喜歡母親和貓,慢熱但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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