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推介館藏」為一系列主題性精選書單,選材來自亞洲藝術文獻庫館藏,由特約作者擬題及撰寫。以下推介館藏由劇場編導及藝術工作者趙川編撰,主題為身體及劇場在亞洲的變遷。
我個人劇場實踐的起步,與東亞一些邊緣的劇場脈絡和行為現場有著密切關聯。它自一開始,除了回應生活現實,就已經身處亞洲的複雜和廣袤之中。那些歷史和地緣的前世今生,迷人卻也總是艱澀。從我第一部劇作《廁所的臉》,到隨後與草台班同仁一起開始的《38線遊戲》到《世界工廠》等的排演,步入的是一種卷入、交織和重新凝望地圖的歷程。因此,這從來不是簡單的知識梳理;而是,正如同我們的身體得以征服和繁延、挫敗和抵抗,這些藝術實踐的身體力行,本身也成了時與勢的延展現場。藝術探討的力量是有限的,但它也要在所處的位置上,極力拓張自己的象徵之力。政治現場與我們的藝術現場,有意無意地交錯。在亞洲,卷入那些充滿張力或寓意的現場,我們或能讀到更多——關於變遷的別樣揭示?
這個閱讀列表仍十分個人,因為它來自於我的經歷。其中有我所接觸到的,關於身體如何與亞洲特定歷史聯系到一起的極好例子;以及一些資深的、或年輕有活力的藝術思考者、行動者,如何經年累月地探索,爭辯,碰撞,和試圖重構:在具體環境裏人與人如何在一起的方式。它也包括了部分我和民間劇團草台班同仁們一起的創作歷程。那些藝術活動在我們的現實裏,成為一種卷入行動。人們在這些過程中意識到,行為、劇場等不再是工具:它們因為行動,成就了個人身心的或周遭社會的變化,也因而成就了這類行動自己的本體。這個列表裏的不少實踐,見證了這種本體怎樣誕生。
若深入這些創作或論述活動,你可能還會發現,這其中的藝術家、論述者之間不乏跨越邊境、跨越代際的交織,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創作、經驗、美學和思想,如何在交織中得到滋養、開花並結果。比如,從館藏的Ray Langenbach 行為藝術檔案,到筆者策動的「亞洲生動」項目,看這一區域行為藝術脈絡的關聯和枝布葉分;從黃金麟的近代歷史論述,到王墨林的身體論,到草台班的戲劇《世界工廠》,到櫻井大造等的《海筆子通訊》中,東亞不同世代和環境裏,議題的延展、滲透和互動;以及不同策劃項目或相關圖書的編撰者們,對不同表演脈絡的挖掘、以及交疊的建構意圖等。
黃金麟(著),《歷史、身體、國家:近代中國的身體形成(1895-1937)》,2006年,新星出版社(北京)
作者以對史料的充分掌握,論述近代中國人身體經歷的變化,以及在這個變化中,現代國家和身體形成的相互推動,其中的歷史動因和政治張力。晚清民初的一些歷史圖景,在書中漸次展開,從國民改造、體育制度變遷、法權的更新、世界時間侵入、新型社會運動與公共空間興起等,討論身體其實無法被看作一種普遍、永恆的模式,卻在發展狀態中隱含著強烈的政治性、歷史特定性與危險性。
王墨林(著),《台灣身體論:王墨林評論集1979-2009(第一卷)》, 2009年,左耳文化出版社(台北)REF.WML2
台灣劇場導演和批評家王墨林的文章多散篇見於報刊,此書則以更為系統的論述框架為前提,重新梳理王的筆記和評論文字。王以「身體」討論和社會批評著稱,晚年更積極投入劇場創作,在台灣文化領域具有相當爭議性和影響力。他用敏銳的筆觸,以對身體的「閱讀」為入口,旁徵博引,以揭示國家、道德、理性、文藝中的各種權力裝置如何於人們「身體」上呈現出來。
趙川主編,《亞洲生動》,2015年,上海外灘美術館(上海)REF.ZHC
2013至2014年間,筆者在上海外灘美術館策劃「亞洲生動」公共活動項目,關注當代亞洲生活、草根政治現場與藝術現場的交織;形式涉及表演、講座、放映、討論和工作坊等。活動本身創造出的這種連接場域,也意在成為一種生動交織。受邀請的藝術家及策劃人,來自巴勒斯坦、印度、東亞、東南亞等地,中國大陸本土實踐則以草台班(上海)和新工人藝術團(北京)為主。本書主要收錄活動現場文字檔案,並附部分演出劇本等。
櫻井大造等(著),《海筆子通信》等(不定期刊物數冊),2007-2012年,辛苦之王出版社(台北)
這些小冊子散見於東京、台北或北京的帳篷劇演出現場,或跟進他們活動的相關人士之間,主要圍繞編導櫻井大造帶動下的帳篷劇演出的議題,試圖梳理和揭示殖民和後殖民、資本主義與新自由主義在東亞的覆雜交織。日本帳篷劇導演櫻井大造80年代在日本推動旨在再造社會和身體現場的帳篷劇,後也前往韓國、尤其在台灣和中國大陸的知識分子中拓展他的討論和實踐。
Cosmin Costinaș and Ana Janevski (Eds): Is the Living Body the Last Thing Left Alive: The New Performance Turn, Its Histories and Its Institutions, 2017, Sternberg Press (Berlin) REF.PAS
本書由香港藝術機構Para Site在2014年組織的同名會議發展而來,研討在本世紀第二個十年中出現的「新表演轉向」。它一方面將舞蹈進入博物館作為討論重心,探討尤其與視覺、概念藝術呈現相關聯的表演脈絡;另一方也發掘表演作為一種媒介,在實踐、話語和更廣泛社會變遷中的思辨價值。不少亞洲和第三世界的激進藝術實踐被納入其中。它既有深入的研究文字,也有藝術家作品的圖冊式呈現。
Jörg Huber, Zhao Chuan (Eds), The Body at Stake: Experiments in Chinese Contemporary Art and Theatre, 2013, Transcript Verlag (Bielefeld) REF.HUJ2
本書主要以「身體」作為考察視角,收錄學者、藝評人和藝術家撰寫的,關於中國大陸及台灣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的藝術創作的討論,視野跨越政治宣傳、視覺文化、當代藝術、攝影、行為、劇場、舞蹈和聲音藝術等。尤其切入具體藝術家的創作和作品,專家考察或由創作者自述,辨析身體觀念隨社會變遷而來的各種沖突,及其價值作用,以及它們在藝術創作中的呈現和引發的質疑。
Namsoo Kim, Sakaguchi Kyohei等著,(______. )<1, 2, 3,2016, Asia Culture Center Theater Opening Festival (光州)
這些冊子中討論的藝術家及他們的實踐,由介紹、評論、藝術家自述和訪談等組成,涉及劇場、舞蹈、行為、電影等,大都在2015年至2016年韓國光州的亞洲文化中心劇院開幕系列中得到呈現。這些以重金投入,集結、推介和探討不少亞洲並延伸向歐洲及美洲的、頗有成就的藝術家及作品的努力,是全球化下重塑亞洲視角、探索自身行動性的一項積極嘗試。
Ray Langenbach 行為藝術檔案,亞洲藝術文獻庫(香港)研究館藏
檔案收錄的錄像展現了自1980年代以來,以新加坡藝術家為主要焦點的,近20年間東南亞行為藝術的發展、流通和藝術家相互探討的狀況。這些錄像多數未經剪輯,拍攝者亦是同道藝術家,所以影像本身帶有很強的現場感和參與感。一些藝術現場和作品,驀然回首,已成為那個特定歷史段落中的經典。
其他資源
鄭波領導的研究項目,ONLINE COURSE: Discovering Socially Engaged Art in Contemporary China,香港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(香港)
MOOC - Discovering Socially Engaged Art in Contemporary China
(草台班網站︰自2005年起,草台班(上海)民間劇社「草台班」2005年春於上海開始,排演邊緣但社會性極強的當代劇場作品。他們激勵普通人投身劇場,多年來利用各種場地,拓展社會公共空間,進行非牟利的公演與討論。)
「民眾在何處?——亞洲社會民眾戲劇工作坊」,2018,台灣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(新竹)
工作坊於2018年底在台灣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舉辦,由展演和研討會組成。逾40位世界各地的劇場工作者和研究者主要來自亞洲,於會上側重探討民眾劇場在亞洲等地區的歷史發展脈絡,他們在異質的社會結構和工作經驗中共享的問題意識,尤其是不同環境下誕生的工作方法。這個網址集結了會議現場紀錄、相關論文及延伸的放映及討論等。
Asia Meets Asia Project, since 1997, Asia Meets Asia (Tokyo)
1997年開始、近年仍每年在東京聚集,十分草根的亞洲合作項目。參與者來自廣泛的亞洲地區,藝術家們的背景有劇場、行為藝術、舞蹈及視覺藝術等。他們在導演大橋宏(東京)和湯時康(香港)策動下,從最早的相互展演,發展到每年在東京的聯合創作,及前往西南亞洲巡演。一度也與王墨林(台北)及草台班(上海)等有深入的合作。
趙川為劇場編導、藝術評論及活動策劃人,現居上海,是創立於2005年的民間劇團草台班的共同創建人和主持者。草台班激勵普通人投身劇場和藝術,強調問題意識以及與社會的關聯性,集體創作包括「社會劇場三部曲」:《世界工廠》、《小社會》與《狂人故事》等。趙亦活躍於各式國際駐地和聯合創作項目以及藝術活動。趙曾獲台灣《聯合文學》小說新人獎(2001),已在海內外出版小說、隨筆和藝術理論書籍十數種,包括獲AAC推薦獎的《激進藝術小史》(2014)等。